两周年年报（个人版） - 邓菲

周老师，我终于开始读博啦。

不知道怎么跟您解释我这两年，您可能会觉得太辛苦，但您一定知道我没有浪费过一秒钟的时间。我有很多不甘和难过想跟您倾诉，但即使您还在，我可能也不会说，因为这是选了这条艰辛曲折的人生道路应该承担的。但是偶尔在非常艰难的时候，我也会想，要是周老师还在就好了，要是周老师还坐在我对面就好了，他一定会同意我，一定会同情我，一定会支持我。

您太劳累了，走得太早了。

老师，我这三年写了二百万字，几乎没有leisure time可言。我把我出版的新小说送给好多人，还有文中的老师，还有陈先生。三年前在北京的时候白天工作下班写东西，累到眼睛没办法看东西手没办法打字，累到半夜起来吐，以为自己要死了。刚来香港那一个星期奖学金还没到账，我惴惴不安，连吃饭都觉得羞愧、我经常想可能命运就是要给特别骄傲的人更多打击，特别是我这种一点弯路都不舍得走的人。从七月初开始，我就一直在想要给老师写点什么，前段时间想出来一句话：我之所以走这么远，不是因为想要的太多了，是因为不想要的太多了。

老师，两年前那篇悼念的文章我不愿意写得太个人化，因为有很多不了解您生平、不知道您志向的非文中人也会看。但两年了，我想还会打开这个网站的大多是文中同学们，他们知道您，因为人能弘道，非道弘人，归功于我们平时太能叨叨，而且您知道，时代的窄径越来越难走，越是灰暗的时期，理想的人格就越受尊重，因为向下走的路、自我矮化的路、漠视同类哭声的路太好走，而向上的路太艰难。大家就算是选了阶段性更好走的路，但我们也都是曾经仰望过星空的人，不会更轻松，只会更痛苦。

我理解、接纳、承担这部分痛苦，我不愿意抛弃这种痛苦，成为一个更自洽、更舒坦、更向内而不是向外的人。我愿意一直保持这种傻气，一直游离于体系之间，愿意成为世界公民。我相信您明白我为何这么选择，因为历史如此，舍我其谁。

老师，两年了，我终于能心无旁骛地回归学术了。我回到图书馆的感觉真的很想哭，我像个没上过学的人一样参加讲座、参加论坛，写文章。我知道一切来之不易，我知道人类社会结构有多么松脆、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。如果有一天，我能走得比您当年更远一点点，就算没有辜负我们这条共同道路的创设初心。

文化中国的名字必将与历史同在。

文化中国第八期

邓菲

2024年7月21日